它只是一棵不奢望的桂花。迁徙是它的命运。它带着回忆来到这里,开始创造另外一类回忆。这里,怎么形容呢,这里。它仰头看到半坡上的紫玉兰,还有不远处的垂柳和鸢尾,它们的名字那么美。就像它们活着的姿势一样。还有这里的人,忆江南头号人物的Mr.Li,洋房里的薛才子,公寓里的林阿姐,复式里的秦前辈,阁楼里的励嫂嫂……
最平静的交流,是什么样子?
有一个作家说:“我这一辈子,走过许多地方的路,行过许多地方的桥,看过许多次数的云,喝过许多种类的酒,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”。
我不比他,我只看过很多的云,我的生活就是看云。
现在是我正当的年龄,我所想的,只想看到最好的人。
最近的日子不是很好过。就像这天,风好大。好像要把万物灵魂给吹散掉。更凶的时候,尘土和余留的树叶都袭地而起,好像要把大家的心事都刮出来一样。
连我,也觉得好冷。移到这里,我的新家,我需要时间适应我的往昔。
以前的我在哪里?不记得了。不过现在,我在江南春温泉酒店的门前。
我的家族最初的故乡,在喜马拉雅山东段。我喜爱温暖和光照,但又能适应复杂的环境。很棒吧。还有,我萌发性很强,枝点很低,单叶对生,叶面光滑,花梗纤细……
下次碰面,你会认得么?
我们对土壤、水分要求不太高;可是呢,也对空气湿度会在意的。这些就是我的天性了。就像每一个人出生,都有一些天然的喜好和排斥,对吧。
大家每天那么忙,大概没有耐心来认得我。不过,若认得,你就会有新的收获呢。
秋天,真的,到的秋天,“桂花留晚色,帘影淡秋光”那种感觉,你了解么?
我低头看,低到尘埃深处,知道那下面,有不可望穿的温泉。再望向温泉可以通到的头顶那些门户里,正一一上演着由烦恼和欢欣组成的人情往来……他们比我幸福。
即使冷也要度过,我懂得,这是宿命。但这并不令我感到伤感。但是,没有房子,没有一间可供发生故事的场合。我羡慕他们。
人们过冬有他们保暖的方式。但是他们记得我。好像我的冷他们也能体会似的。
于是,我有了一间暖房。一个名贵的暖房。它只所以名贵,是因为材料很特殊吧?特殊到刚好可以保护我,隔离我跟这个寒不见底的、要吃掉我的冬天。
这回,Mr.Li亲自执阵,从根部的面,我就看着暖房一点点地,覆盖我,直到把我好好地环裹住。他还不时来探望。就好像我是他平日商剑若挥麾、落纸如云烟的一部分一样。我忍不住觉得,我们像是一回事,站在同一个地平线里呢。
我记得他说过,他做的事是“让园林与建筑对话”。莫非我们,真的可以交流?
最强大的人,是什么样子?
风来的时候,如果没有一棵树在近旁,那是多寡欢的事情。春来的时候,没有一棵树在近旁,又该是多扫兴的事情。山山水水间,我希望有……同伴。
所以我结了一些朋友,它们是垂柳,鸢尾,玉兰、香樟…………风起的时候,我们可以互相致意,就好像我们原来就在一起。它们有很多秘密,不时地分享给我。
同伴有一个很好的作用,就是互相分享那些温柔的心事,鼓舞和确认彼此呢。
我的姐妹垂柳,曾经听到过薛公子午后的电话,用了好多“未来”和“明天”这样的词。他本有很厉害的家族背景呢,自己却搞了一个跟家族完全不同的环保产业,做出了很蜚然的业绩。他大概是那种宁愿远视也不愿近视的人。
垂柳据此对我传达,青年精英哦,不在于是精英,而在于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成为了精英;薛公子的做法,不求背靠大树,而是自成森林。好令人敬佩。
还有我的兄弟鸢尾,就曾遭遇复式楼的秦前辈,不小心吐酒在它的树干旁呢。秦前辈政界中人……这个,怎么说呢,身在江湖。不过它看过秦前辈在伴山湖边,骑单车带女儿一圈一圈地兜。前辈那天湖水一样慈祥的神情,像要把人融化掉呢。
鸢尾据此向我传达,虽然前辈身为要人,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,也有别人不会了解的温柔呢。还有,一个人一旦脆弱就真实了,真实了就近了。
向我述说公寓林阿姐的,是香樟。林阿姐是江南来的人,忆江南,这名称好像是为她来的呢。林阿姐从前的名片,是赫赫有名的设计公司的顶梁。可是,她把名片关进密不见光的抽屉,奔走寻找传统文化的灵感,回来闷头做物什……能留下来的那种。
香樟据此判断,此阿姐虽然有很多才华,但并不意愿使劲挥洒它们在商业里,而是一滴一滴地拧着用。在热闹里,她静悄悄地成为自己。好难得。
励嫂嫂的事,则是玉兰跟我讲述的。那么有本事的励嫂嫂,却是一个人带着孩子。可是啊,女贞常看到励嫂嫂的笑,特别由心。她跟儿子讲很多话,听上去暖融融的……像向日葵那种。好的母亲一定传授最温暖的价值观,用以照耀孩子冷暖交织的一生呢。
玉兰据此得出结论,励嫂嫂看上去柔弱,但听不到她抱怨,看不到她愁苦。她默默地跟生活合作,然后慢慢地化解着生活的习题,好强大。
这个世上的人有两种,一种叫人;一种叫影子。前面的那种,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,有他的精神国度,可以看得到他的心。后面这一类哦,他们大抵灵魂不能自立,总在模仿或者追随;要装出强势的样子,掩盖里面的空无一物。
不过,通过我的观察,这些邻居们,我们还有没发现后者。
最暖和的心事,是什么样子?
一个人不能用历史代表他的全部。我也一样。
十七世纪,英国王室把选拔出来的优秀诗人称作“桂冠诗人”。我这个植物的种类,被人们看作是科学与艺术之神喔。而我所理解的,是艺术与科学,都是以自然为基础,认识并珍重它,然后在旋律上起舞。艺术与科学是在一起的,它们分不开。
情人会分手,艺术与科学却是不分手的。
其实我知道,因为我们这些植物分子,Mr.Li他们花了大力气了。如果不是爱自然的心一直在使力,他们哪里会值得自己辛苦才有的那笔钱呢。
不过,自然真的从来不会辜负人心的。就像Mr.Li执着他的“自然人生”,信任“利者义之和,智者千里行”的那种底气一样。
你看在这里,生态和文化恋爱了。九曲黄河、桃花峪自然风景区、三皇山自然风景区、炎黄二帝人文风景区……跟黄河大观遥路相望,把这一片江南园艺,都给瞧活泼了。
你说,忆江南的人们,是把这里当作艺术和科学的作品来做了,对吗。
我们和你们真的很不同喔。你们一定觉得植物花草好可怜,不能坐飞机,火车,去希腊或者巴黎旅行,装载一路心事。
可是啊,你们就算拥有名誉金钱爱情旅行,连根也没有,想寻找是很不方便的。比如我们常常生在那里,就长在那里,然后老去在那里。想来看望的人,就随时来。
你们人呢,生在那里,后来去了哪里,想到哪里看望你们,谁晓得呢。
不过,我们又有很多相同,比如都希望跟比自己暖和的人打交道嘞。
就像这里的人,比我暖和,还把暖和分给我。他们是甘愿的人,从来相逢展眉。
好暖和。暖房,还有他们的神情。都好暖和。
这世上的人还可以分为三种,一种人不谈心,或者并不懂得什么才是“谈心”,他们大概以为是“高谈阔论”吧;一种人与人谈心,努力寻找知音,在生命里头的意义;还有一种人,他们可以跟鸟兽,树,天神谈心;他们心里,大概有着宽阔无边的地平线。
我忽然想起忆江南的人物们。作为一棵植物,你知道,没有办法分辨和守护我的父母的。不过通过我,会见识很多人,也像守护了很多人生了,其中有一些,令我不忘。这种感激,是不是像一种亲情的,寄托呢。
对了,他们是那种,跟鸟兽,树,天神都能谈心的人么?
5000亩的占地,3000亩的自然山林,水韵江南的氛围……这是好大的一个自然场,大到自会凝成巨大力量。世外桃源,就是说,人有人心、水有水魂、树有树灵喔。
望着远远近近,伴山居的,石榴园的,怡然自得的兄弟姐妹,忽然觉得安心极了。
伴山居的阿婆,双拼别墅的大人物,半坡上的林小妹,还有正在解读五行中的木、土、水的Mr.Li……我们统统都有了约定呢。暖房里,我正在悄悄种植一段心事,好让厚待我的人们看到惊喜,只不过需要一点点时间……
我舒舒枝干,知道我终于,可以从容到品尝这个冬天了。 ■ (文/杨柳)
来源:河南商报2010年12月17日第A25版